```html 三分钟

雨,终于停了。

但空气里还悬着水汽,像一层薄纱,贴在皮肤上,又凉又粘。我坐在便利店的塑料椅上,看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,一道,又一道。收音机里放着陈淑桦的《梦醒时分》,声音沙沙的,像老式胶片在放映机里打滑。

三小时前,她坐在这里,喝着一杯冷掉的美式。我们没说话。她手指敲着桌面,节奏很乱,像心电图在某个瞬间骤停。她看着我,眼神很空,像望进一个没有尽头的走廊。然后,她走了。门铃“叮咚”一声,像某种信号。

现在,我数着桌上的咖啡渍。一个,两个……第七个。圆形的,边缘不规则,像被时间啃过。我忽然想起,上一次我们这样靠近,是2023年的最后一天。那天的钟声很响,烟花在头顶炸开,金色的光掉进她的眼睛里,只有一秒。一秒后,光就灭了。

啪。

那声音,像不像一滴水从屋檐坠落,砸在铁皮桶上?又像不像,两片云在高空碰撞,无声地碎裂?又或者,只是我口袋里那块过了保质期的薄荷糖,被体温捂化,糖纸在挤压下发出的轻响?

我分不清。就像分不清,那晚的呼吸是热的还是冷的,分不清她的发丝缠绕在我指间,是缠绕,还是逃离。时间不是直线,是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。我捡起一片,看见她转身的背影;再捡起一片,看见她低头的睫毛;最后一片,空的,什么也没有。但我知道,那声音发生过。像这咖啡渍,像这雨后的水汽,像收音机里卡住的那句“该放就放”。

我站起身,把第七个咖啡渍抹开。它变成了一道更长的痕迹,像一条没有出口的路。门铃又响了。我没有回头。

有些声音,听过了,就再也听不到了。有些温度,碰过了,就再也碰不到了。就像这雨后的黄昏,你以为它会持续很久,但它只用了三分钟,就把所有光都抽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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