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三点半,也不是两点半,是精准的三点零七分。便利店的自动门“叮咚”一声,像为她一个人定制的开场音乐。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和一件鹅黄色的T恤,领口微微卷起,像是被风或者时间,不经意地咬了一口。
她不看我。径直走向冰柜,手指在玻璃上划过,留下一道短暂的雾气。拿一罐黑松沙士,然后站到收银台前。硬币一枚,两枚,落在金属托盘里,声音清脆,像心跳的节拍器。她付钱,转身,又“叮咚”一声,消失在街角。整个过程,不超过三十秒。
我数过。从她进门,到门关上,一百八十七帧画面。但我的记忆,只截取了其中几帧:她低头时,一缕头发滑落,在颈侧晃动,像一根等待被拨动的琴弦;她付钱时,左手无名指上,有一圈淡淡的戒痕,浅得几乎看不见,像被橡皮擦轻轻蹭过;还有她离开时,阳光斜斜地切过她的影子,把她的轮廓拉得很长,很长,一直延伸到马路对面那堵爬满藤蔓的旧墙。
她为什么是三点零七分?为什么是黑松沙士?为什么,那件黄T恤,让我想起1994年夏天,重庆大厦走廊尽头,那盏永远昏黄的灯?
我不知道。就像我不知道,她今天没有来。冰柜里的饮料排成队,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收音机放着《California Dreamin'》,唱着“我真想回到加州,躺在我妈妈身边”。可这里没有加州,只有潮湿的空气,和一个空着的、本该属于她的座位。
手表的秒针走了一圈,又一圈。三点零七分过去了。也许,她只是迟到了。也许,她再也不会来了。时间是个圆的,王菲说过。但有些圆,画着画着,就断了线。